“我真不想和他战斗,吸血鬼的花样真多。”
不久之后,光之战士瘫在深虑室里和艾里迪布斯抱怨道。
没错,这里被他装饰了一番,都是些实用的东西:香草束,带靠垫的摇椅,缝纫台,沙发,花盆,雇员铃……等等,雇员铃?
艾里迪布斯放弃争辩,躺平在摇椅里,眼不见心不烦。
那一天光之战士带着一阵厄尔庇斯的风撞进深虑室。艾里迪布斯被他的莽撞吓了一跳。光之战士身上挂着特弥斯的花——已经碎了,还挂着草梗,袖口被火撩得乌黑,头发滴着水。
“我刚做完十位数加减法,又要去记排列组合。”光之战士毫无形象,像个果冻怪一样在沙发上蠕动,摸到茶几上的松饼,扯了一块塞进嘴里,差点被噎得背过气去。
艾里迪布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。
“那边还有你扔下的什么饼干……快吃掉,感觉要变味了,不要污染我待的地方。”
“送你的。”
“啊?”艾里迪布斯略有些震动。
“吃了一个版本,看到就想吐。”光之战士看到咖啡曲奇,嫌弃地移开目光。
“哦。”艾里迪布斯不动了。
特弥斯的记忆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。光之战士全身破破烂烂冲回来的时候他差点伸出手。他是什么?一道时空的裂缝,一块宇宙的杂质?如果有一天特弥斯的记忆全部录入这具身体,那他还是艾里迪布斯吗?
这个世界已经与他没有关系了,要是能早一点回归星海该多好。
但他还是回答了光之战士的问题。
厄尔庇斯的事情他几乎不记得;对于万魔殿,他了解的和光之战士一样多;拉哈布雷亚并不是将工作扔给下属就一走了之的人,很难相信他真的对万魔殿的现状一无所知;至于赫斯珀洛斯,他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,想必并不很重要——说明你们三个有可能在这场鲁莽的冒险里活下来,艾里迪布斯评论道。
“那么阿谢姆的力量是什么?”
自从进入厄尔庇斯,这个名字就一直环绕着他,而他却从未见过本尊。这究竟是为什么?他完全可以肯定特弥斯的那位落跑同事就是阿谢姆,为什么他半途走了,又去了哪儿?
艾里迪布斯停顿了一会才开口:“原本我也应当全忘了的,但是听爱梅特塞尔克提起过。当时我还不知道你是……也不知道你和他……”
“难怪他对你另眼相看,我真傻,真的。”艾里迪布斯忧郁地叹了口气,显然不愿回想在水晶塔里受过的心伤,“你应当对他的力量略知一二,毕竟你拿着那块水晶,每次打架从不落单,以多胜少。”
“但阿谢姆还有一种能力,”艾里迪布斯边回忆边说,“我听爱梅特塞尔克提起过一次。那项能力是:预言。”
光之战士离开后,艾里迪布斯留在原地很久。
他回来得匆忙,走得也匆忙,没来得及造成什么新的破坏。唯一不同的是地上有草的残渣,还有几粒泥点和小石头。不须多猜,来自西风航的草坪、凤凰的火焰、和典狱长的喷泉。
艾里迪布斯盯着它们看了一会。
厄尔庇斯就在那扇门后面,那么近,那么远。
要是能再看一眼就好了。
“你想笑的话就尽情笑吧。”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,他轻声说。
光之战士的意识回归万魔殿的时候,特弥斯和埃里克特翁尼亚斯正在被典狱长追杀。
“久等了!”光之战士击飞一根荆棘,打量了一下他们俩,“感觉如何?”
特弥斯苦笑着展示他被钩破的袍子。他甚至不想浪费一些以太去修复它,鉴于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边角。埃里克特翁尼亚斯羞愧地低下头。除了牢笼魔法,他在其他地方几乎帮不上忙。
光之战士挽了个剑花:“别担心,你的外卖光之战士到了。”
特弥斯笑得喘不上气。埃里克特翁尼亚斯从后面探出头:“外卖?那是什么?”
光之战士摸出个打包袋扔过去,埃里克特翁尼亚斯忙手忙脚接住,里面是高山茶饼干。他又掏出一包塞给特弥斯:“给你的。”
在万魔殿里,光之战士从不吝于分享零食。几天过去,他看出来了,特弥斯比起甜的更喜欢酸甜的、比起果冻更喜欢脆片、喜欢圆饼上的糖霜和淋面、吃草莓的时候要沾奶油。
赫斯珀洛斯的锁链袭来,他挥盾去挡,还抽空喝了一口奶茶。
吸血鬼为什么用元素魔法。他叹气,并怀念雅·修特拉。这身铠甲怕是要报废了,电闪雷鸣水浇火烤一遍,几乎将洗涤标签上的DO NOT做了个遍。
圣灵是明亮的。
武装戍卫是明亮的。
他给了武士一个干预。武士被水浪拍中,额头上鲜血直流,却一脸懊恼,挥着长刀砍得更凶了。也是明亮的。
他十分钟之前告别的那一个人,也是明亮的。
在这危机四伏的边狱里,他打着重复不变的技能轴,同时还在想艾里迪布斯的事。不知艾里迪布斯自己有没有注意到,他想,刚才桌布被弄皱了一个角,艾里迪布斯路过,顺手扯平了。但他故意支使艾里迪布斯去推控制台的摇杆,却不能成功。幽灵般的艾里迪布斯理所当然地伸手穿过了杆柄,还反过来嘲笑光之战士对灵体的特性一无所知。
我讨厌跟道具很多的家伙打架。他暗骂了一句。看起来成分可疑的水漫过鞋面,幸好地板粗糙不平,不然他恐怕得在古代剧场里来上一场即兴爵士芭蕾。
赫斯珀洛斯的荆棘迫使他在场地里起码做了十个折返跑,这时候就体现出特弥斯的泡泡护罩的可靠之处:经久耐用,坚韧Q弹。
一道荆棘向光之战士卷来,欲要将他捆个结实。他弃盾用剑,荆棘落了个空,捆在剑尖上。他将剑往场地边掷去,荆棘便徒劳无功地在地上化为粉末。随后光之战士跃去拿剑,抬头与特弥斯四目相对。
特弥斯在荆棘外担忧地看着他。四面来风吹动他银色的头发在不祥的微光中飘动,而他依然像清澈的湖水。
你真的是艾里迪布斯吗。光之战士心里突然浮出一个念头。
又或者,艾里迪布斯,你真的是特弥斯吗。